当下,我们正进入数智文明的时代。文学批评所面对的是急剧变动中的现实,甚至包括“现实”一词的内涵本身的变化。数智时
代所带来的不仅仅是所谓人工智能的威胁、技术变革的社会后果。如海德格尔在《技术的追问》中所说:"对人类的威胁不只来自可
能有致命作用的技术机械和装置。真正的威胁已经在人类的本质处触动了人类。”数智时代将带来对于"人”“文学”等定义的变
动。是坚守还是转向,是强调差异还是重建一致性,批评家的主体性选择变得异乎寻常的重要。它决定着进入数智文明时代文学的走
向。
面对数智技术的发展,较为惯性的做法,是援引法兰克福学派的相关理论,将技术和艺术置于价值向度的两端对物质异化、技术
控制进行批判。近年来“数字资本主义”的视角也能够提醒我们关注互联网社会中的权力等级和剥削。不过,新的物质或技术往往具
有两面性,正如货币经济促生了理性社会,让人类获得了独立和自由的同时,也带来新的禁锢。在未充分思考新物质或技术给人乃至
文学艺术带来的改变之前,先入为主的批判,也许会带来对于数智化,之于”人”新的自由可能性的遮蔽。
如果不固守关于“人”或"文学”的本质性定义,而是将它们视为德勒兹意义上的"生成”性存在,也许就能更好地理解“人”
“文学”和技术之间的辩证关系。也许物质不止是对象,科技也不只是工具。从语言的使用到印刷术的产生,从蒸汽机的发明到互联
网的普及,任何一次人之外的所谓"工具”的变革,都带来人的感知、记忆、想象和情感方式的变化。”人”的本质通过"非人”的
力量被改写和重建。特别是今天,当数智技术正在扩张或是减弱”人”的功能,网络媒介成为人感知世界和人际交流最主要的“媒
介”时,我们不得不正视器官的外化,”人”的物质化延伸,重新思考“人的境况”,思考边界清晰的“人”是否只是现代性框架
下,以纸媒印刷术所承载的一种"想象”。
“文学”亦是如此。“文学”的力量在很大程度上在于它能够吸纳新经验,不断"拓展故事的边界”,在此过程中,"文学”的
内涵和外延持续变动,并且这种变动本身就是参与的重要方式。面对数智时代的文学重新提出的“准配为人”“准能定义真实”等问
题,面对新的表达方式和审美风格,文学批评不能做“槛外人”。参与性的批判,能动性地想象和思考,共同建构新的未来的人和未
来的文学,是数智化时代文学批评应有的姿态。数智化时代的到来,让我们站在重新定义“人”、定义"文学”的可能性的边缘,盲
目地批判,或是无助地反抗都不可取。相反,这种神秘而"危险”的可能性也许意味着新的自由和生机,意味着文学批比评新的意义和
价值,如海德格尔所说:“我们意是邻近于危险,进入救赎的道路便愈是开始明亮地闪烁,我们便变得更有追问之态。“